乔依德:全球动荡中的中国经济前瞻
发布时间:2016-07-13 15:37:07作者:乔依德来源:浏览:打印
7月10日,新供给2016年第二季度宏观经济形势分析会在上海举行,会议由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中国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主办。
上海发展研究基金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乔依德在发言中指出,当前全球经济动荡,有三个特点:经济加剧的分化、跨境资本大幅度波动、经济增长疲软,这三者相互交叉互相影响。
动荡的全球经济对于中国而言意味着什么?乔依德分析,第一、GDP增速下降,今后若干年可能低于印度;第二、经济下滑压力大,外部需求疲软,房地产销售投资均下降,其高峰期已经过去。
对于二季度GDP增长率,乔依德判断6.5%可以达到,全年的目标也能实现,原因在于中央应对经济结构性调整提出的“三去一降一补”正在起作用,另外财政政策货币政策还有很大的使用空间。
以下为实录:
乔依德:大家上午好,非常感谢此次会议的组织者邀请我来讲一讲,分享我最近一段时间的思考。特别是主办单位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有很多朋友上个星期或者再上个星期在北京开会也见过面,看到你们我也觉得很受鼓舞,也很感动你们对于学术问题的追求。我在上次会议上,也表达了这个意思。
今天我讲话的题目是:《全球动荡中的中国经济前瞻》,我想把中国经济放在“全球”的视野当中来进行考察。当前放眼全球,用一个词概括就是比较“乱”。从周围开始,朝核问题,过两天要宣布南海审判案,一直到再远一点的伊斯兰国恐怖主义,还有到英国的脱欧等一系列问题。这大部分是地缘政治,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问题,但是其中也有很多的经济因素。特别是拿“英国脱欧”来说,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大家也知道伦敦60%以上的人投票是“希望留在欧洲”,年轻人“希望留在欧洲”,老年人是“不希望”这后面就是有很多经济因素。这个“经济因素”就是老年人希望保住自己的地位跟福利,不希望新移民。而新一代年轻人希望发展,这个是很明显的。伦敦是一个银行业、金融业的中心,他们当然希望能够继续在欧洲范围里面发挥作用。这些我觉得背后是表现了我们当前经济动荡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
我把这样一种情况概括为“经济分化”,这个“经济分化”我认为也是2007年开始全球金融危机的一个余波。第一波是美国次贷危机,第二波是欧债危机。我把现在出现这样一个深层次的问题,看成是余波的冲击。“分化”早就存在,由于全球化、技术创新,原本存在于西方国家收入和财富的分配不平等进一步加剧了。又由于发达国家采取的QE措施对付全球金融危机,加剧了这种经济分化。比如:QE,发了大量的货币。这个本身从“事后”的角度来说,为了防止金融危机是有必要的,但是它造成的后果,拿美国来说,就是所谓1%跟99%。少数拥有财产或者拥有股票的人,在这个过程当中进一步发财,而靠固定收入,靠一些固定的养老金的人受到了损失。对于经济分化的不满情绪就通过各种渠道发生出来。拿英国来说是“公投”,美国是“大选”,这样一种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的表现是比较粗鲁的,但是背后存在的原因是理性的,也是有道理的。
我觉得这个可以是我们观察当前全球经济动荡的第一个特点,就是经济分化。第二个特点,我觉得当前应该注意的是跨境资本大幅的波动,这是由于我们现在当前的全球金融格局,是美联储或者其它储备货币国的货币政策造成了一个资本的大幅跨境流动。这个跨境流动具有“顺周期”的特点,宽松的时候,货币从发达国家流向发展中国家,当要退出QE,大量的资金又回流回去,对于发展中国家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5月份IMF第一副总裁David Lipton的讲话当中提供这样的一个数字:“2014年净流入发展中国家是1250亿美元,但是去年从发展中国家净流出2000亿美元。”这样对于发展中国家造成了很大的困境,对于我们中国也是有影响的。这是第二个特点。
第三个特点,当前应该看到全球经济复苏是比较疲软的。
拿美国来说,它的货币政策还不能正常化。为什么?它的就业数字时好时坏。5月份增加的就业非常糟糕,6月份好像可以。但是到底怎么样?欧元区更不要说了,失业率达到10%。日本三箭齐发的最后一箭没有任何作用。俄罗斯和巴西的经济也不怎么样,大宗商品出口国的经济下滑还没有见底。所以在危机以前全球GDP年均增长率大概在4-5%,现在只有3%,甚至以下。世界银行今年1月份预测:“今年增长2.9%。”但是最近修改下调,下调到“2.4%”。正如IMF总裁说的,现在全球经济,出现了一个“新平庸”所以概括全球经济动荡,有三个特点:经济加剧的分化,跨境资本大幅度波动,经济增长疲软。这三者不是孤立的,他们之间相互交叉、相互影响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怎么办?如果把眼光回到中国,有一件事情,我想也值得大家关注,就是马上要开的G20峰会。这是很好的让全球各国应对上面我讲的这样一个全球状况,对于主办国来说,意义也是重大。不过在这里我也强调:希望不要过高,因为G20是共识为基础的讨论平台。这一点我觉得应该要说一下,因为期望越高,最后可能失望越大。
我打个比方,就像奥运会的举办国,东道国是有一些优势,安排项目等方面有好处。但是归根到底,金牌拿多少还是要靠运动员。G20峰会有很多议题,“全球经济治理”是当中很重要的一个。我们上海发展研究基金会是一个非政府、非盈利的学术性的公益组织。当然,最开始是市政府下面的,23年以前成立。在2004年根据《基金会管理条例》,我们脱钩了。我们从来没有拿过政府财政的拨款。我们为了配合G20峰会也做了一个研究报告,就是《全球金融治理:挑战,目标和改革》。我们发了一部分,可能数量不是很多。有些人如果需要的话,你们留下名片,我们可以发电子版。在这个报告当中,我们主要针对目前全球金融治理所存在的问题进行概括,并提出了解决方案。具体的,我这里就不讲了。
当前全球经济这样的动荡,对于中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中国会怎么样?刚才贾康先生已经做了很细致的描述。比如:第一季度GDP6.7%。拿全球眼光来看,应该还是名列前茅的。当然,对于自己来比,是下降了。在金砖国家来说,仅次于印度。这个恐怕我们以后要习惯,GDP增长率方面,印度可能在今后若干年当中是会超过我们的。第二,经济下滑的压力还是比较大。6月份PMI连续三个月下降回到了50%。50是荣枯线,50以上经济是繁荣,50以下经济认为是不太景气。为什么经济下滑?我觉得直接的原因,从经济的角度来讲,直接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外部的需求比较疲软。看我们的进出口,金融危机以前出口年平均增长率大概20%以上。到现在金融危机以后一直在下降,到今年前5个月是-1.8%。二是房地产销售投资都下降。去年在一线城市,房价是回升的,整体上房地产还是比较疲软的,或者说它的高峰期已经过了。
讲到这里我也想提一下,怎么看待权威人士5月份那篇文章当中提到的“L形”?我同意贾康先生的观点。对于“L形”有一些讨论,也有一些争议。这个“L”一横是实际经济增长率,还是潜在经济增长率?这些质疑,我觉得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我个人认为,我们可以用一个比较大的,比较宽广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比喻。“L形”我认为不是对于经济实际运行细致的描述,而是描述趋势性的,就是针对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针对“U形”或者“V形”,他认为是“L形”。或者用经济术语来说,经济下滑的本质主要是周期性的还是结构性的,或者说是以哪个为主。针对这个问题,他认为主要是结构性。
前两年报纸上很多文章宣传周期性的金融危机过去以后,我国GDP还可以回到8%,。我觉得权威人士用“L形”就表达了这样一个判断,我觉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判断,指出了我们经济下滑的主要原因是机构性的这奠定了我们下一步的经济政策的基础。所谓“结构性的”是什么意思呢?主要是指国内的一些生产要素的成本以及构成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拿劳动力成本来说,过去十年当中每五年差不多翻一番。而且我们人口的结构发生变化,从2011年开始劳动力的增加数是下降的,新增加的就业人口是在下降的。同样,我们的土地价格急剧上升,这样引起我们的劳动生产率下降,全要素生产率下降。比如:拿边际资本生产率来说,你每新生产一个单位的GDP需要新增加多少资本?以往是4,每增加一个单位的GDP只需要4块,比如:1块钱GDP,只需要4块钱资金投入就可以了。现在生产效率在下降,需要8块了。正是对我们经济下滑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做了这样一个判断以后,中央提出来这样一个总的方针,就是在扩大总需求的同时,着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今年的任务是“三去一降一补”。对于今年的任务:
第一,必须坚持市场化改革。
去产能也好、去库存也好,在一定程度上是过去政府干预过多所造成的。
在“三去一降一补”的过程当中,应当要用市场化的方式来进行。
现在我看到有些报道,政府补贴,让农民来购买房子。为什么开发商、地产商就不能被兼并或破产?为什么一定要保地产商?这一点,我不是很理解。第三,这5个方面不是独立的,是互相有影响的,我们要协调推进。
第三,补短板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不一定是今年的。
所以,对于二季度GDP增长率,我的判断6.5%还是可以达到,全年的目标也是可以达到的。原因就是,我们政府提出这5个方面都已经在起作用,而且我们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还有很大的使用空间,我们的政府债务跟GDP的比例大概只有50%。德国跟美国,大概达到80%-90%,日本是240%。如果从50%提到65%,可以释放10万亿人民币的资金,货币政策降准降息,如果需要的话都可以做。这个是短期的。
从长远来看,经济增长的关键还是提高劳动生产率。根据麦肯锡的报告,我们各个行业的劳动生产率跟OECD相比,大概只占人家的15%-30%,因为各个行业不同,它的提升空间很大。提高劳动生产率主要是两个途径:1.给定生产要素数量的前提下提高产出,或者说在给定产出的前提下减少生产要素的投入。这是什么?这个就是技术创新、制度创新。2.就是生产要素从低效率的部门转移到高效率的部门,这个就是城市化。过去大量的农村劳动力转移到城市。还有产业结构升级,这个是两者皆而有之。
今天利用这个机会,我想提出一个比较大的建议。我认为要有一个大的思路、大的战略,具体的说,在城市化当中,还是希望大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所谓“大城市”,相对于以往我们都是“发展中小城市,限制大城市”,现在口号不这么提了,实际上还是如此。我认为要改变这样一个习惯性的思维,所谓“发展大城市”这里面我要澄清一下,并不是要用政府的干预手段,而是顺其自然。顺生产要素的流动,取消一些限制的措施。生产要素流向哪里,你就发展向哪里。另外,顺人性。大家到底是不是希望在城市里生活?每到春节总会有一些文章描述农村怎么好,说说情怀还是可以,但是不能作为决策依据,大部分人还是希望在城市里生活。围绕大城市的发展,可以而且应该要有较大的基础投资。当然,我说“发展大城市”包括要解决户口问题,要加快让更多新的移民能够享受到原来城市居民的社会福利。
最近我看了一篇文章,是北方交通大学一位老师写的,他不赞成当前提出来的所谓“八横八纵”的高铁,他认为要发展市内交通、城际铁路。我很赞成。我们一定要打开思路,让城市、大城市发展。
概括一下,我觉得这个战略是一举五得——增加GDP,增加就业,提高整个社会劳动生产率,改善民生,增加民众对于改革开放红利的获得感。只有这样,你才能够让民众有更多的获得感。我这样说并不是说我们不要支持西部地区、不要支持落后地区,要,但是你的前提是要让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在这个情况下再去支持边远地区的效率就会更好。我提出这样一个建议或者这样一个说法,是希望能够把我们的短期目标跟长期目标有效的结合在一起。
谢谢大家!
杨燕青:在金融领域一个很大的趋势,实际上是全球的流动性离开新兴市场。这个趋势实际上在去年年底已经开始出现了,当时预期是美联储加息美联储目前加息趋势减弱,未来如何影响全球资本流动?我觉得我们拭目以待,但是去年的拐点确实已经出现了。全球大的背景给中国框定了空间,也框定了风险,同时也给了我们的机会。从中国的角度来看,结构性改革可能还是一个最重要的主题。这在“L形”的背景下,结构形改革应该围绕在提高公共生产率的角度。最后,他身在上海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建议。他认为,中国还是要发展大城市,而且应该意味着在上海这边要有新的发展战略。我们也知道中央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鼓励“特大城市”发展的,乔老师非常大胆的提出了这个建议。